3.
金陵大学的南大门旁有一个网吧，在乌烟瘴气的网吧内，韩信吩咐网管开了一台电脑。在Google里输入“2000年”，“江城碎尸案”这几个字。果然比前天多出了一千条查询结果，有些网页甚至出现了今天面具男手中的照片。我猜测明天网上一定到处都是张紫菱的脸。
我点开一个BBS网站（它是谷歌所显示的第一个网站）。这个留言板的名字叫“上海异人馆”。留言板的背景颜色是一片血红，写着‘异人馆’红色标题旁是一个逆无芒星--黑羊头的标志。
韩信告诉我，这个“异人馆”在地下摇滚以及绳缚的亚文化圈里算是比较出名的团体。接着，我将目光注视在一个题目是“江城碎尸事件第二个参与者死了，真是大快人心啊。”的帖子上。它的发送时间是下午5点30分。
下面出现了几百条回复：“科学楼顶的那个男的是杨义？”“难道是杨义说死了阿奇？”“更可能是推下去的吧。”“杨义和阿奇是一伙的，怎么可能？”“好基友相爱相杀。”
接着，我跳过了将近一百条留言，继续看下去：
“政府监管不力啊，怪不得江城街头都是乞丐。”“失业率太高了吧。”“这么高的失业率当然会滋生乞丐和小混混# :(”“没办法，2000年世界金融危机嘛，现在不也一样。”“未成年人保护法对乞丐没有作用吗？”“既然14岁以下杀人无罪，那我小时候为什么不杀几个玩玩 :)”“江城警方有这么烂？几个小孩子将乞丐关进地下室会发现不了？”“以后不在江城呆了，带老婆去上海算了！”“可怜的张紫菱。”“这几个小孩子这么变态，父母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:(”“听说当年这案子查不下去了呢，据说是查到了江城政府。某个小孩的父母也许是政府高层！”“别乱说，小心被和谐。”“都是制度的问题，人家美利坚爸爸国就不会这样！”“我每天都看苹果日报，那些大人们都不把俺们当人看！俺要上访！俺要闹腾！”
就在这时，身边的警察韩信自言自语道：“咦，似乎有人在引导舆论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我问。
我汗颜了，听不懂他在说什么。鱼论，论语……‘语论’这个词，老师没教过啊。
“就是把大众的注意力引导到某一点，然后造成社会影响。你没发现，突然之间，大家的留言都开始围绕‘政府’这个话题了吗？”韩信解释道，同时将纤细的手指指向屏幕：“看着几个词：政府，失业率，金融危机，法律，制度，政府高层。你没有因此感觉到什么吗？”
“气氛很怪。”我用牙齿咬住食指，小声说道：“但是中国网民不都将所有的社会问题怪罪到制度的头上吗？”
“嗯，是啊，但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？”
“啊！”
突然，一个恐怖的念头从我脑中浮现，我感到不寒而栗。紧接着，他打开其他BBS和博客，我们都发现了一个怪异的地方：
几乎在同时，网络上所有人都在探讨政府和失业率的问题！
“有人在操纵舆论，而且可能不只是一个人，而是一个小团队。”韩信说：“我灵敏的鼻子嗅到了一股大案子的味道。”
“你是狗吗？”我随口问。
“不是。”
我不断在网络上寻找舆论引导的源头，很快，我找到了几个帐号，可是无论域名还是地点都在海外或者未知地区。
“他们隐藏的很深，你找不到的。”
“我猜宋任杰可能与海外势力有联系。”我说。“但是一个21岁少年又能做些什么？”
接着，韩信若有所思地说：“话说，这几个帐号有可能只是一个人的不同马甲而已。几个马甲轮番上阵，在BBS上自言自语，假装讨论地很激烈的样子，吸引更多的人参与讨论。等大家讨论激烈了，马甲们的主人便达到了目的，就只会留有1~2个马甲和他们讨论，其他马甲便会很不自然地消失。”
“韩信，你连这个都懂！好厉害！不过……这不是孤独症患者常常做的事情吗，韩信，莫非你小时候经历了一个非常孤独的童年，然后就精神分裂了……嘿嘿嘿。”
“分个屁，林雨琦你发现了没，有几个刚开始谈得很激烈的帐号不自然地消失了。只留下一个Dcerrt。这个是主号。”警察君兴奋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。
我注册了一个号，然后登陆BBS。BBS上扑面而来各种乱七八糟的广告。我将弹出的网页全部关闭以后，开始跟贴。
当我将双手放在键盘上的时候，我叹了一口气。
“韩信……抱歉，我不会打字……”
“拼音输入法你也不会？”
“拼音我搞不懂啦……而且我打字速度又慢，还是你来吧……哈哈。”我摸了摸脑袋傻笑道：“这就是没好好上学的结果啊。”
“我算是服了你了。”韩信又说：“要打什么？”
“Dcerrt你就是宋任杰吧，装什么蒜，难道你当你换了个马甲，老娘就不认识你了吗！”我一股作气地说完，向韩信眨了眨眼睛。
“我真打了？”韩信望着我说。
“嗯，激将法，我需要让网民有一种被人引导的感觉，而且网民们毕竟都憎恨宋任杰，他也是当年四人组其中之一吧。如果网民知道是宋任杰本人在引导他们的注意力的话，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呢？”
然后他照着我的原话，将跟贴发上了留言板。很快，Dcerrt回帖了：“你怎么判断我就是宋任杰？”
可恶，没有证据啊。接着我灵机一动，我要求韩信在我指示下扮演‘一个模糊的’宋任杰的角色，它的网名是YANG89。
YANG89：“我相信Dcerrt不是宋任杰。”警察先生在另一台电脑上也加入了讨论板。
我：“你凭什么相信他不是宋任杰？”
YANG89：“他和我们在网上聊了好几天了，如果是宋任杰，他不就是被人人喊打的老鼠吗？”我吩咐韩信使用激将法，如果对方是宋任杰，他一定会生气。如果对方不是宋任杰，他一定会觉得宋任杰是过街老鼠。
我：“话说那个‘养蛇者死’的‘神谕’是你编造的吧。”
YANG89：“不，这是我从梦中得到的启示！”
警察使用他所扮演的那个‘模糊的角色’说完，笑着看我。韩信这句话，也是有语病的，这个‘我’用的非常古怪。
我：“梦中的启示，不就是自编的嘛……我可是无神论者。”
这时候，下面出现了很多留言。突然Dcerrt跳了出来，写道：“这个咒语不是宋任杰编造的！！”留言后面加了两个感叹号，而且非常激动。
我：“你怎么知道。”
Dcerrt：“因为传说咒语来自一个灵媒。”
我：“这只是流传吧。”
我： “这是什么时代了，旧社会的鬼怪还有人相信。”
YANG89：“但是，这个咒语已经导致两个人被杀死了！”
我：“宋任杰，你何必这么激动？”
我这句话的指向十分模糊，到底是对韩信说的，还是对Dcerrt说的。实际上，我们的谈论已经被我搞得十分混乱了，因此我相信这讨论很快就能得出结果。
接着我又写道：“哟，杀人犯所说的‘神谕’怎么能被相信呢，‘养蛇者死’这句话倘若出自宋任杰之口，怎么看都很蹊跷。别忘了，宋任杰可是当年杀死张紫菱的罪魁祸首啊，**，杀人，分尸，这些不都是你干出来的吗！”
Dcerrt：“为何不可！”
显然Dcerrt愤怒了，正中我的下怀。
“哈哈，露出马脚了把！喂Dcerrt，为何我在你的话语中发现，你能够这么确定这坊间流传的咒语‘养蛇者死’来自宋任杰，而不是出自其他人呢？为何你没有怀疑我说的话，因为一般人都不会把宋任杰和传出‘养蛇者死’咒语的那个人（宋任杰）联系起来。但这里只有你将它们联系了起来。”
打完，我嘱咐韩信不要接话，因为我这句话乍看上去是对韩信（假宋任杰）说的，但是如果Dcerrt依旧不肯承认自己是宋任杰，他一定又会主动跳出来再次澄清自己的身份。可是我们等了很久，这个Dcerrt还是没有出现，他下线了。
“干得好，韩信。”
退出留言板，我笑着表扬了韩信，只见韩信脸红起来，偷偷看着我，像个小孩子一样。
“所以，Dcerrt就是宋任杰。而且他在网络上有好几个马甲，还会互相对话吸引其他网民参与讨论。”我得出结论。
“这个宋任杰设了个很大的局啊。”
“可不是吗，他这样大费周章调动群众的正义感是为了什么呢。”我若有所思地说。
韩信摇摇头，他说：“你觉得宋任杰所说的灵媒指什么？他觉得那句咒语不是他说的，莫非，咒语真的出自其他人之口？”
“我问过杨义，他告诉我这个咒语他是从阿奇那里听说的，阿奇说咒语来自宋任杰。”
“真麻烦，我要回家了。”韩信摇摇手臂，从椅子上站起，扭动脖子：“有些累啊。”
“警察叔叔，你能借我一下身份证吗？”
“做什么？”
“我要去旅馆租房，不想回家。”
“不行，我借你身份证开房，我不就犯法了吗？绝对不行。”
“你刚才明明答应我的。算了，借我一下嘛，明天就还给你，你看我也不像个坏人。”我向他撒娇，用肩膀蹭他。
“我只是答应你用身份证去网吧开电脑，又没说开房的事。”只见韩信说到“开房”两字的时候，脸又红了起来。
“那么我能去哪里睡？”
“回家啊。”
“我不想见我爸爸，因为我擅自离家，又偷了他的搜查许可证去PS。”我低下头，双臂抱胸，坐在椅子上。心理有些紧张。
“我必须把你送回家去。”韩信锲而不舍地说道：“我可是为了保护你，我不可能让你这样的小孩子一个人住在宾馆里。很危险的你知道吗，如果有坏人闯进屋子，你可能就贞节不保了！”
“莫非警察叔叔要我的贞操，哇，真是个变态！”
“我可不要你这种连胸都没长出来的小孩子。”
“我不是小孩子！”
“连身份证都没有，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。如果你还在学校上课的话，上个月要过六一儿童节吧。”韩信露出奸笑，我真的很讨厌他。
“所以我才不上学，那些学生太傻了，老师也把我们当成小孩子看待。”脑中回忆起同班同学们的脸，我感觉很不爽。
“你没朋友吗？”
就当韩信问出这句话的时候，气氛变得凝重起来。我咽下一口唾沫。没有朋友吗？连宋任杰都有朋友，我的朋友在哪里呢？我好像早已忘记这个名词。
从小被同学们当作天才少女看待的我，朋友也只能是天才，大家因此就疏远了我。可是，我根本不是天才，只是个连ABCD都记不住地女孩子罢了。
在同学面前我只能沉默，永远是一个局外人。因此，我只能看书，看那些侦探小说，哲学书籍以及世界名著，逐渐将自己隐藏起来，只活在一个人创造的小天地里。所以，我才会将自己当成侦探，当成一个与众不同的人。
“喂，你怎么哭了？”
耳边传来韩信的声音，他慌张地看着我。我抬起头，却发现眼眶湿润了，视野也模糊起来。韩信将纸巾递给我，我强迫自己露出笑容，但我知道这笑容一定会被拆穿。
“对不起，我……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……很快就好了……”我一边抽泣，一边擦着眼泪。
“林雨琦，我能成为你的朋友吗？”
“哈哈……你只是助手而已啦……”
我有些说不出话，止不住眼泪和鼻涕，什么呀，本小姐怎么变得这么脆弱了，这可不是我的风格。
“只是助手啦……呜……帮我打杂的……以后也要……”
“乖，没事了，没事了。”
“呜……”
面前这个叫韩信的叔叔伸出手，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脑袋，我就像一只小猫一样，眯着眼，很放松地将双手放在他的腿上。他温柔的抚摸，使我感觉很舒服。
能有一个知心朋友，这个小小心愿是否能够实现呢。
那天晚上，我还是被韩信送回了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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